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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槐树

第十三章 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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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而言,市井之间对于长在家门前后的槐树,评价一向是极为恶劣的。一般都会认为是“木之鬼”,容易引来一些不好的东西住在其中。

但同样的,只要避开房前屋后,大树不栽院中,过了这些,那么槐树不仅能为屋子主人带来好运。

作为众多世间树木中的树神,槐树越是年岁古老就越是通灵,作为镇压宅府的气运关键更是极为合宜。

也正是因此,猫耳朵所居住的这个村落对这棵年岁不知几何的老槐树极为重视,连村里最年迈的长者看见这棵树谈起这棵树的时候,言语之中都满是敬畏。当他们尚且年幼的时候,他们的老一辈就仔细叮嘱过,一定要好生对待这棵老槐树不可有丝毫怠慢。

甚至有的人说,这个古村落之所以能存在至今,并且即便经历战火侵袭仍然能够保存下来,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棵树冠绵延深远,通体庞然的槐树在庇护着村人。

无论如何,村人逢年过节或是家中有大小事,皆是免不了要跑到这大槐树下细细焚香祷告一番,为了方便乡民祷告祈福,有本地乡绅甚至特意带头领着富裕些的自掏腰包在老槐树边建起了一座样式古朴的小庙。

再后来,便是哪家中有小孩生个大病小病的也会被专门抱到老槐树下的小庙前,搭个小席子睡一晚,当然这一晚期间大人是决不能陪在树下的,之后第二天保管小孩子身体健康精神百倍。

有好事者曾经问过那些个小孩儿,那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一般的小孩多半都会说自己睡得太迷迷糊糊了,只是隐约感觉睡觉的时候像是看见了那棵槐树在不断发出白光,也有的说朦胧中看到了有很漂亮的仙女小姐姐在给自己扇凉风,唱歌哄自己继续睡觉。似乎每个小孩说法都不一样,但又都差不多。

大人也浑然没太当回事儿,只当是当地的医生给开的土方起了疗效,对于自家孩子口中所说总是一笑置之。

“我见过树神小姐姐!”当猫耳朵极为自豪地拍着胸脯这样对着身前一堆屁大点的鼻涕娃这样说的时候,总是能迎来一阵“哇,猫大哥好厉害!”等等的羡慕词句。

为啥不是大人?“小猫崽子又来祸祸人,整天就知道玩还净瞎说,当心你爷爷一会儿又拎着笤帚揍你!”大人们总是带着调笑的口吻这样逗弄猫耳朵。一开始还试图抵抗的猫耳朵最后却总是倒在隔壁大姨给你一块小方糖赶紧回家去,别整日净说胡话到处疯的“糖衣炮弹”之下,被轻易得打发走了。

据理力争?在小孩子的世界观里,天大地大,只有那散发诱人小麦甜香的方糖才是最大!

... ...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村人都已经赶到了老槐树下,手中或是锄头或是木棍或是朴刀,神色之间满是义愤填膺,若不是老村长还拎着个旱烟袋不停敲打着手中小铜锣“咚咚”直响,恐怕一众人早就再也按捺不住,趁着人多势众要去为那一家四口讨回公道了!

枯瘦且鸡皮鹤发的老村长眉头都快拧成了一股绳,这在向来总是乐呵呵面貌示人的老村长这里几乎是不曾见过的。即便是平时,出了再大的事儿,最沉稳最能拿出主意的人也非老村长莫属。

可村长那老如树根般杂乱的花白眉毛和胡茬子在今日,不说失了分寸,却也是心神难安!“大伙都静静,都静静!听我说两句。”尽管年迈,老人并不响亮且极为低沉的声音却让刚刚还嘈杂不堪,鸡飞狗跳的村子转眼安静下来,再毛糙的小伙子也不得不选择耐下性子,老村长在村子里头威望极重又是从来当个笑脸人一团和气,更何况是现在转而带上了一脸肃杀之气。

将手中小铜锣放归老槐树边的小庙之中,背着手站在老槐树前,低头沉默了许久,再抬起头时,老人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线,右手抬起轻轻连掐,口中神神叨叨念个不停。老村长德高望重还有一个原因——老一辈的风水先生。

又是半晌以后,老村长额头见汗嘴唇干裂发白,神色显得颇为不安,“...将有兵祸啊!”带着敬畏,老村长转身又从小庙之中取出常年供奉在庙中泥像身前的小龛盒。从里面取出一件极为精致纹路明晰的巴掌大小龟甲,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几枚系着红线的铜钱。

村里头比老村长年轻点的老人们这个时候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起来,他们这些人之中是有人见过老村长还不是村长的时候,用过这东西的。

当时正值兵荒马乱将起,老村长带着几个还是年轻人的他们来到老槐树下,宰杀一牛一羊并献上了上等的贡品香烛,顺便就露了这么一手龟甲占卜之术,当时就预言说村里之后暂时不能住人,不然必有大祸临头,血光漫天!

连夜生拉硬拽地就把不少人往深山里带,一开始不少人看着这个自外乡来的中年人平时话也不多和和气气,却不想此刻竟是凶得像条吊睛猛虎,言语间全无笑意不似作伪,也就姑且听信他的老老实实就往山里跑。中途有个年轻人年轻气盛,连着赶着半天路就喊着累,死活不愿意多走,结果老村长上去就是哐哐两巴掌,对他大骂不止。年轻人当时就没了脾气,等到几日后老村长终于松了口说是可以回去了,年轻人一马当先,觉着自己受了窝囊气心里发誓等回去了,一定要他好看。

结果他人才到原来的村子门口却是被吓得当时就尿了裤子,跪倒在地。眼前所见真真是如到了地狱,房屋被烧了个光不说,那些个之前死活不走的乡绅和想乘机到各家打打秋风的地痞流氓竟然一个没跑的了,人头一字排开就那么放在村口...大风一吹,景象当真瘆人。死得太惨了。

后来听那些跑到城里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有批杀人不眨眼的山间土匪流寇恶贯满盈,到处流窜作案,所过之处从不留活口,加之人多势众,已经有好几个村子遭了他们毒手,幼童则被掳了去当山贼养活,其余活口一概不留。

至此再没人对这位其貌不扬的老村长指指点点了,那个年轻人更是当天就死活抱着人家大腿喊着要让人家认了自己做义子...后来的后来,猫耳朵也就有了个德高望重的爷爷。

而现在,大槐树下,那个龟甲又被取了出来,还是那句“...将有兵祸...”。老村长的言下之意也很清楚了,比起替那可怜的一家四口报仇,恐怕还要先考虑往山里面逃命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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